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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与情趣两相宜——由历代行草书名家古帖谈起

发布时间:2020-04-29 20:33:20


  汪碧刚  张力


 法国前总统希拉克说:“在中国,书法乃艺中之艺”,对中国书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现行的教育部学科专业目录将书法学置于美术学之下的二级学科不免有些尴尬,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当下书法事业呈现出勃勃生机。无论是书法还是美术,都属于广义的艺术范畴,而书法依赖汉字的书写来表情达意,崇尚“真、善、美”,反映新时代、新生活的精神风貌与主旨情趣,从而彰显个性。研究表明,早在东晋前后,书法已经是个性与情趣的表现了。

    如何做到个性与情趣两相宜?恐怕是当代书法家尤其是主攻行草书的书家面临的重大现实课题。与楷书相比,行草书法具有行笔增速、变化较大、情感丰富等特点,个性与情趣明显,所有这些我们均能从历代行草书名家古帖中管窥一二。

    王羲之(303—361)在《兰亭序》一文中,虽然放浪形骸之外,尽情享受感官之乐,却于事过境迁之后,仍怅怅然若有所失,其内心发出世事无常的感慨。《兰亭序》的书风追求笔画与字形之美,“遒”与“媚”构成了后人评价书家水平的基本要素。王羲之书写《兰亭序》时,正好处于酣醉状态,介于理智与迷茫之际,虽然字字分离,有时候二字相连,在字形上并不失控,但是笔画的粗细意兴挥洒,写错字也是随意地修改涂抹,字形上多变无穷,远远超过王羲之在理智之时的人为安排,尤其是在《兰亭序》320余字中,“之”字出现20余次,却无一字造型相同,正是在心情外放、脱略规矩之下的神妙巧思。颜真卿(709—785)又使得中国书法艺术别创新格,他的笔画多以流畅的运笔来表现当下心境而不拘妍丑,这不拘妍丑的书风使他成为中国书史上和王羲之并列的书法大家,颜真卿所书的《祭季明侄文稿》,仅次于“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面对战死的侄子,颜真卿希望他的魂魄不要流落异乡,赶快归来,接受家族的祭拜,并且希望他享用祭品。颜真卿的哀恸至极,化为流泄不绝的书法线条。怀素(737—799)53岁时书《自叙帖》,其内容是追忆所结交的名人对怀素草书的赞赏,这些名人,多为官员、诗人、学者。其书法像蛇一般游行,如狂风骤雨般剧烈,运笔如闪电般迅速,字形如盘龙般缭绕不已,《自叙帖》狂草书风昭然若揭。米芾(1051—1107)个性怪异,举止颠狂,他的《吴江舟中诗》的内容为纪实之文,是他传世的少数大字行书作品之一,在章法上,米芾学习怀素,一行有时4字一气呵成,如“一曳如风”;有时甚至一字即成一行,如“车”“战”二字。尤其是最后的落款,米芾为了要将纸张写完,以二字为一行,行距加大而尽兴地写完。怀素借酒而狂颠,米芾带有表演性质的疯颠,他们都在其书法作品上展现了自家风貌。在中国的历史上,文人的际遇常不如意,也常将其心情透过书法而表现。

    苏轼(1037—1101)历经九死一生,写出传诵千古的《前赤壁赋》,其内容为苏轼泛舟江湖,心境如神仙般漂荡,行止随缘,酒乐兴起。他的《黄州寒食诗》表达他调贬黄州,不经意间已过3个年头,虽然想要留住时光,但时光仍如流水般不曾停驻,写到“今年又苦雨”的“苦”让观者产生一种心情酸苦之感。写到第二首诗时,内容说到春雨滂沱,以文人夸张的“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形容家中淹水,字形上依字形本身的特色自成宽窄,仍属行间分明的布局。独字来看,并不稳妥,但是若将一行之中的上下数个字来整体观看,就有呼应的平衡感。而数行文字的紧凑书写下,会在最后一笔直伸的笔画,如“年”“中”“苇”“纸”的直下长锋,将心绪一次放出而在章法上形成疏密鲜明的布白。黄庭坚(1045—1105)在四川戎州书《寒山子庞居士诗》一卷,颤动的笔画是《寒山子庞居士诗》的书风特色,采取和以前不同的执笔、行笔方式,以离开案几的高执笔运臂方式行笔,同时改良了毛笔,新的长锋软毫笔于焉出世,借以达成黄庭坚所要的用笔提顿之表现。该诗反映了黄庭坚在外境困顿下,寻求自烦恼中超脱得到心性的解悟。祝允明(1460—1526)年轻时,被长辈们要求学晋、唐、宋、元名家字帖,并严禁他学习当代名人的书法,因而打下坚实的书学基础。约在45岁(1504)以后,属于祝允明自己特色的狂草书风于焉形成,他自作的《闲居秋日》七言诗有数首。由于他科考不顺,因而便将才情投注于书法上,以草书作为宣泄的管道,乘兴恣意挥洒。祝允明在个性上,能在大庭广众谈笑风生,援笔疾书诗文,又爱好戏曲音乐,善度新曲,逢场作戏,粉墨登场,甚至蔑视礼法,风流自喜,饮酒狎妓,也只有这样的性情,才能写出《闲居秋日》如此狂放,恰似秋风扫落叶般的草书。徐渭(1521—1593)20岁为生员,8次应试,40岁才中举人。徐渭在73岁时简略地记载下他一生的大事,取名为《畸谱》,大概知道他自己的人格特质与一生的遭遇都不是正常的状况。在艺术上,徐渭自认为“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他有一件书法作品《院中晚晴怀西郭茅舍》,现藏于上海博物馆,诗为唐代杜甫所作;其画《榴实图》有徐渭的两行题诗:“秋深熟石榴,向日笑开口。深山少人行,颗颗明珠走。”徐渭的书法气势连绵,笔意奔放,苍劲中姿媚跃出,其画上题诗尤为精彩,与绘画构图浑然一体。

    从以上梳理中,我们不难发现,书法家在其人生不同的际遇中,将心绪随着毛笔走泄,笔走龙蛇,而其人格特质亦随着毛笔的运动而跃然纸上。一个时代有其笔墨的表现,历史上的中国书法家已经用毛笔展现自己与其时代,而现今的文字使用者,虽然不常使用毛笔,也应该思索如何运用毛笔来展现自我与时代,这毕竟是中华文化特有的艺术,不能在我们这个时代断绝。

    笔者以为,学习书法要师法古人,在继承与传承的基础上创新发展,吸收不同的时代风格,融会贯通,为己所用,再成自家面貌。若一入手就临习当代名家作品,书风会受限于时代,若再学习法帖会不易入门,影响将来自成一家的格局。学习前人的书法,是为自成一家的风格打基础。

    个性与情趣两相宜,个性突出绝不江湖,情趣盎然不落俗套,做新时代传播“正能量”的书法家。

(本文刊于《中国书法报》20191210日)